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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凡是自强不息者，终能得救。” 这是世界名著《浮士德》主人公浮士德升天时，天使的箴言。其实这乃是作者歌德对这部书主题思想的高度概括。 一个星期天，早饭后不久，一束阳光透过阳台玻璃窗斜射到书桌上。我正在埋头阅读《浮士德》时，朋友赵教授的弟子吴强前来拜望。这个小伙子身高一米八，白白净净的长方脸，两道浓眉下架著一付500度的近视眼镜。在莘莘学子之中，他属于那种蔫儿吧唧、少言寡语的憨厚派。前几年打算出国进修，突击学习一门烹飪技术，到了国外，如果学业无成，还可以帮灶帮厨，加入煎炒烹炸谋生者的行列。那时，还是赵教授托我找门路为吴强牵线搭桥进入烹飪技术夜校的。听说不久到饭店实习时便让菜刀把手剌了一道口子。专事理工学习的大学毕业生竟然败在一把小小菜刀之下。赵教授说，若不是“刀下留情”，一技烹飪之长就恐怕学不成了。 吴强是从异国他乡回到中国探亲时，向大家讲述了他和妻子在国外谋生的一段耐人寻味的经历。 常言道：美不美家乡水，亲不亲家乡人。我们到了国外，举目无亲，进修学习紧张，生活艰苦……”他急不可奈地谈起国外的学习、生活和感受。 我们刚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，两眼黑大糊。那时真是长梦初醒，如坠五里云雾之中。我问身边刚结婚不久的妻子：“我们来干什么?”人地生疏，语言不过关，顿觉前程茫然，生命之路漫漫兮。转念又想，既来之则安之，咬紧牙关，硬著头皮闯下去吧…… 在国内我们都有薪水可观的工作岗位，为了镀金、充电，毅然“跳槽”，自费跳出国门，梦想开辟国外生活、工作的新天地。我和妻子一边学习，一边打工。起初，我们到一所学校进修，在课堂上，许多教学英语听不懂。出国前，虽然经过强化训练，英语成绩上乘，可在国外语言环境中，口语听力差，经常是乾瞪眼没办法。甚至有时人家都收拾书包离开座位，这才意识到放学的时间到了。为了补习英语，放学打工之后还要自学到深夜，累得两眼睁不开为止，就差“头悬樑，锥刺股”啦。 按照国外规定，求学进修要给一定的补助金。但是光靠那点油水是不能正常生活的。放学之后，我每周两次到一个小学校去给人家刷厕所、三次到一个中式餐馆帮忙，切菜、洗盘子。在国内，我生活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，大学毕业参加工作，接连几次“跳槽”，薪酬不菲，过著安逸的小康生活，从未刷过厕所、洗过盘子。到了国外就必须在逆境中拚搏。刚开始刷厕所时，戴上口罩和手套，缩手缩脚，好不是滋味儿。后来习惯了，乾脆赤膊上阵，什么防护用具都不用，赚到钱就心满意足了。在人家外国人开办的餐馆打工，一个晚上不切百来斤菜就要洗三百来只盘子。不管是切菜还是洗盘子，最后累得手指都伸不直。虽然自己怀揣国内挣来的那个初级烹飪技术等级证书，却没有资格干点轻松而又体面的活计;妻子在国内原是一个大医院的医生，为圆出国梦，只好“夫唱妇随”，辞职跟我闯江湖。每天放学回家后，她到一个中国人开办的餐馆打工，100个客座，全靠她一个人端盘子上菜。老板是我国南方一个公司经理，希图到国外赚大钱而弃职走出国门的，一家三口人办了移民手续。老板炒菜，老板娘打杂，忙得不可开交时，连上小学的孩子都得帮忙端菜。我的妻子忙活半天，有时老板嫌菜上得慢，张口骂街。为了挣那点小钱，只好忍气吞声。我们两个人每次打工的时间都在四小时开外，所得工钱折合人民币大致都是四百来元。可是住房租金要用掉我们打工收入的三分之二以上。 刚到国外时，由于房租过高，我们只好租住一个八平方米的小屋，后来经济宽裕点才迁到一个十七平方平米的旧屋，买一套旧桌椅凑合著。 在国外没有汽车不行。进修学习期满，有了工作岗位。我在一家超市搞计算机管理工作，妻子在一家医疗公司上班。我们勒紧腰带，省吃俭用，后来终于攒钱买了一辆旧汽车，又花钱到驾驶员培训单位学习开车技术。上班时，我先把妻子送到单位，下班时，再接她回来，这就是一车两用啦。 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，人的观念随之发生了很大变化。出国前，一心想到国外进修学习职业本领，然后赚一笔大钱就衣锦还乡。到了国外才知道赚大钱不易，只要能过上温饱生活就念“阿弥陀佛”啦。现实和梦想拉大距离，追求天堂生活的期望值由大变小。在国内，电费低，住房中的电灯都是大灯泡，一到黄昏往往全部开启，室内一片银白世界;到了国外，电费昂贵，谁要是离开住房一会儿，忘记随手关电灯就会受到对方的指责。在国内，因嫌饭桌上的菜少，经常到饭馆去买两个菜来;到了国外，连早晨喝牛奶的习惯都改变了：以水代奶。买一部电视机，折合人民币万元，这还是旧的。为了买到手，一次一次地到商店请求贷款售货，因为初来乍到，没有信誉关系，人家横竖不同意。去的次数多了，连售货员都认识你了。为了生活，一切从俭，一切从苦，“宝剑锋从磨礪出，梅花香自苦寒来”嘛。 叙说这段出游的经历，吴强的心情时而沉重，时而轻松，苦辣酸甜的复杂感情溢于言表。他和妻子在自强不息的闯荡过程中，毕竟算得上是得到“自救”的人，比起那些正在闯荡尚无得到一点甜头的游子来说，实在是幸运多了。 “人心不足蛇吞象”。有个年轻的胸外科专家，一把手术刀名扬国内，经常乘机飞往各地做手术。在医院工作的五、六年期间，月薪都在万元之上，月薪以外的收入更是可观。为了追求国外生活、发点洋财，携妻子在异国他乡漂泊三年了，进修学习的单位都没有找到。国外规定，不经过学习培训，拿不到当地职业资格证书不允许就业上岗。为了餬口，只好扔下手术刀，拿起铁铲，放下医生架子，去干挖地沟之类的脏累苦险的活计;有个在国内参加工作七年的心外科医生，医学院毕业时，学业成绩名列前茅，在国外没有当地职业资格证书却找不到工作，后来只好去给人家刷油漆。在一次爬高劳作时不幸摔到地上，脚严重受伤……在国门之外，其实不知有多少游子过著这种“天涯沦落人”的艰苦生活。 游子身居海外，经受到的不仅仅是生活道路的坎坷，而且还要忍受著民族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痛苦。这一点，我们长期生活在国内的人是不会有深刻体会的。 刚学会开汽车，技术还不熟练，有时在路上挡了人家的车，当地那些不三不四的年轻人，就会骂你是“黄猴子”，甚至还会甩过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。中国人的尊严能不受到挫伤? 有个星期天，我们去海边观光，回到停车地点，发现车窗玻璃被砸破。知情人告诉我们，那是因为盗者没有偷到东西才赌气干的。晚上，我们一般不出门，因为许多当地外国人爱喝酒，喝醉了遇到中国人，常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。社会不安宁给游子们带来相当大的忧虑。 在国外这个偌大的天地里，中华游子又要学习，又要打工餬口。白天上课时听不懂，夜里打完工还要复习功课，身体负荷重，心理压力大。由于身心过度紧张，不少人英年早衰，满头华发。那些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人也已精疲力竭，无心恋战了…… 太阳转向南天，桌子上那一束金光早就隐去了。听著这个海外游子滔滔不绝的倾诉，我的心也慢慢地抽紧起来。我总觉得吴强这些话、这些经历和感受无时不在警示海外游子：外国并非天堂，找准职业岗位座标，自强不息才能得救! (责任编辑：新西兰 XinXiLan) |